寻找绿毛水怪

进巨娱乐圈向|说谎 12(下):漫长的梦

本章继续艾笠的回忆。

ooc预警




「From Mikasa」

 

 

 

(1)

 

 

三笠:


展信安。


槐花开了,很美。


要相信自己的判断,我也相信你。离校考和高考时间都不多了,这段时间我会专心复习,希望你也能安心备考。推荐《星空》。


祝你只听从自己的心,抓住真正想要的。


艾伦

 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


班主任用凌厉的眼光看着她,三笠站在一旁,低着头说:“是信。”


“谁给你写的?”


三笠不说话。


班主任叹了口气,“三笠,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会很忙。不像其他同学,只复习文化课就行了,你还要准备专业考试。所以我不管这是你的笔友,还是别的什么人,你都应该暂时停下来。等你考完试了,想和谁写信和谁写信,老师和家长都不会管你。”


“啊,老师您放心,肯定就是普通的笔友。” 三笠爸爸走上前,替女儿辩解着:“我们家三笠呀,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,也特别分得清主次,肯定不会有其他情况的,这个您放心。”


“三笠爸爸,这个我知道,三笠一直是我们班里最省心的......”


父母和班主任谈起话来,三笠心里清楚,他们想说却没直说的那个词,是早恋。


她红着脸,无话可说,只是后悔自己为何不将那几封早已看过的信带回家去。


这天下午,也不知是谁先惹了谁,男孩子们在教室里吵了起来。


战斗迅速升级,双方动起了手,纠缠过程中,三笠的课桌被撞翻在地。


十几封信,和那张最近拆开读过、还未来得及装回信封的,全部掉了出来。


“哎哟,这是什么呀。”


打架的人还在继续,看热闹的人却早已捡起了信,大声朗读起来。


“三笠:展信安?哟,这是谁给三笠写的啊?”


“情书吗?”


“后边写了啥?”


“给我也看看!”


三笠一进教室就见到这幅景象,第一时间冲上去抢信。


“给我!”


“哎,嘿嘿,够不着!”


男孩儿比三笠略高一些,高高举着手,又站到了椅子上。


三笠蹦起来,只够到了信的一角,男孩儿却不松手,争抢中,信被撕成了两半。


“你干什么啊!”


那是大家第一次见到三笠发火。


“干嘛呢!” 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。


“在楼道就听见咱们班声音最大!你们几个站着的,给我出来!”


此刻,三笠站在办公室门口,爸妈和班主任的谈话仍在继续。


她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生,对方似是有些抱歉,不直视她的眼睛。


“走吧,笠笠。”


妈妈走出来,带着三笠先行离开,爸爸在身后,似乎对那男孩儿说了什么。


一家三口走出学校,刚上了车,三笠便听见马路对面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。


她的目光被吸引,向车窗外看去,只见到一辆车急冲冲的向前行驶,似是有人挡了他的路,三笠还没能看清,爸爸便发动了车子。


一路无言。


终于回到家,三笠向卧室走去,爸爸却叫住了她:“笠笠啊,你等会儿。爸爸和你谈谈。”


又是要谈谈。


三笠:“爸,我累了,我想睡一会儿。”


“这才几点啊就要睡觉?笠笠,跟爸爸好好聊聊。”


“聊什么?”


三笠有些不耐烦。


自从决定考表演专业,爸爸隔三岔五就要找她聊聊,一会儿是说演艺圈鱼龙混杂,一会儿又说人生方向和职业选择不是儿戏,三笠耳朵已经起了茧子。


爸爸见三笠的态度,也有些起了火,语气严厉起来:“笠笠,你告诉爸爸,你是不是因为给你写信这个男孩子,叫什么艾伦的,你才想考表演专业的?”


“不是的......”


三笠话未说完,就被爸爸打断:“怎么不是?这小子是不是在信里给你推荐电影了?什么《星空》,还说他也要准备校考,什么意思,你们俩要考一个学校吗?”


“我不知道他要考什么学校......”


“那他是不是也要学表演?我就说,你怎么好好的偏要去学表演,我一直就觉得你应该再考虑考虑,原来是被这个男孩子给带偏了......”


“不是!”


三笠的声音突然大起来,还带着哭腔,爸爸一愣,没见过女儿顶嘴的模样。


“是因为我自己喜欢!爸爸,我很感谢你和妈妈给我一个家,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挑剔什么,但你们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呀!我已经什么都听你们的了,就是这件事,我想听自己的,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?”


三笠边说边哭,一股脑说完后,才发现爸爸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,又后悔起来。


但少女的自尊心作祟,加上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,转身跑回卧室,锁上了门。


听见女儿锁门的声音,爸爸回过神来,“笠笠呀......爸爸不是那个意思。笠笠?”


妈妈拉住他,爸爸告状般说着:“你看看这孩子,你说我这不是为她好吗?我的意思是说那娱乐圈呀...你不能听个野小子叫你去考你就去考吧.......”


“哎呀,行了你。” 妈妈打断仍在念叨的丈夫,“你这个脾气,你跟孩子急什么?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。这个年纪,总要叛逆一阵子的。而且信的内容咱们也看了,其实没什么,无非就是推荐了一部电影,鼓励了一下三笠,挺好的呀。笠笠是个好孩子,她会理解你的。”


爸爸冷静下来,坐在餐桌边,看着从学校拿回来的一大摞信,问妻子:“那剩下这些信...”


妈妈也坐下来,“我正想跟你说这个。我告诉你,咱们绝不能看。这是笠笠的隐私,我们应该尊重,而且你还没听出来吗?孩子一直在怪你不信任她。”


“我没不信任她...”


“没不信任就少说两句,况且笠笠的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,有个笔友也正常,只是不该在高考这个时间点。回头我劝劝她,先断了吧。”


爸爸点点头,“唉,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,居然给我女儿写上信了......”


妈妈笑道:“那咱俩年轻的时候,不也写过信吗?笠笠要是真谈恋爱的话,用手机打电话发短信,咱也不知道呀。写几封信算什么。”


爸爸叹了口气,“也是!不过说到咱们年轻的时候,幸好我一直没放弃,你不理我我也一直给你写,这才用我的好文笔征服了你。”


妈妈站起身,白了丈夫一眼:“去你的,你那也算好文笔?我看还不如笠笠的笔友呢,人家还知道让笠笠安心备考,你呢?天天给我写信,特别影响我工作。你怎么不说让我安心工作呢?”


“嘿,老婆,你知道一个男人真正在乎一个女人,是什么表现吗?那就是主动!像我这样,死皮赖脸才行。”


“呸!油嘴滑舌。这么大岁数了,你也不害臊!”


爸爸嘿嘿笑着,妈妈走向厨房:“不跟你说了,我去给笠笠做点吃的,她肯定饿了。你,不许偷看人家的信啊!”


“好好好,我不看”,爸爸不屑地转过头,“哼,我不看也知道,肯定没我年轻时候写得好!”


十八岁的三笠偷偷趴在门口,听见了爸妈的话。


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,取而代之的是笑容。


她很庆幸,也很知足。


这是一对儿很好的父母,也是一个很温馨的家,能有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,命运已经对她万分垂怜了。只是,究竟该如何在一个好女儿和找到自我之间取得平衡,年轻的她,还得不出答案。


三笠悄悄将卧室的门锁打开,只是门依然关着。


她走到卧室的小阳台,春风轻拂她的脸,觉得心里空空的。


她突然很羡慕年轻时的妈妈。


通常,三笠收到信的那一周就会回信,加上找机会寄信的时间,艾伦不出一个礼拜,肯定就收到了。


如今自己一个多月没有回复,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

她很清楚,未来一段时间,估计很难再有机会寄信了......而这封被撕成两半的信,很可能,就是来自艾伦的最后一封信了。


可她还有很多想问、却没能问出口的事。


她很想知道,他到底打算考哪所学校?


自己在上一封信里说了要去北京,他会一起去考北京的学校吗?


什么叫会专心复习、希望我也能安心备考?


难道他就不想见到自己、不想一起去北京考试吗?


难道他不打算给自己写信了吗?


当三笠读完这封信时,被这短短几行字气得在学校的天台上跺脚,发誓再也不要理这块木头。


如今真的失去了回信的机会,又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回信,问个清楚。


其实好的表演专业,无非就是那几所学校值得选择,而艾伦一定会尽他所能选择最好的那个。


她只是希望亲耳听艾伦告诉自己那个答案。


从十五岁到现在,三笠已经攒了整整一大箱子信,偷偷放在床底下。


但这一大箱子信中,字字句句,几乎都是艾伦对三笠种种问题的回应,除此之外,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。任何事情,似乎只要她不问,他便也无话可说。


自从三笠决定考表演专业,艾伦从未说过要考一所学校,也从未说过以后一起当演员之类的话。


每一次见面都是三笠提议、三笠定时间地点、三笠思考他们要一起做点什么。


就连写信这件事本身,也是自己当初先开的口......


每次想到这里,三笠都觉得双颊发烫。


十八岁的女孩儿扑倒床上,把脸埋进了被子里。


太丢人了!


如果再重来一次,她绝对不会像当初那样傻乎乎地问艾伦要不要与自己通信。


那样直白,那样无所顾忌,自己当初到底在想什么?


双脚在床上乱踢了一会儿,平静下来后,爸爸刚刚的一番「主动论」在耳边响起。


她突然很委屈。


自己主动了三年,对方还是像一块捂不化的冰,总是那样,不咸不淡地回几句话。


少女从床上坐起来,挺直身子,做了一个决定。


至少这件事,是一个独立自尊的十八岁少女,自己做出的决定。


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缝,爸爸探出头来:“笠笠呀,饭做好了,出来吃一口吧?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2)

 

 

“喂,你在哪儿呢?”


三笠早已梳妆打扮好,在宿舍枯坐了许久,也不见对方的人影。


“嘿嘿,我跟你说个秘密,我...谈恋爱了!和咱们系的一个学长!”


“啊?” 三笠吃惊地站起来,“我们才开学多久,这么快?你怎么都不告诉我?”


“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,所以...我们今天说好了要去约会,就不能陪你去百团大战啦。”


“你到底跟谁先约好的啊!”


“哎呀亲爱的我错了,回来请你吃学校旁边的日料!点最贵的!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,晚上见~”


对方挂了电话,三笠泄气地躺在床上,觉得好没意思。


男朋友,男朋友。


那个人的身影在脑海里出现,怎么也驱赶不掉。


三笠心情烦躁起来。


“重色轻友!”


她对着天花板大喊,随后便听见了知行楼传来的音乐声。


从宿舍望去,知行楼前已聚集了不少人,许多社团从楼门口的小广场便开始摆摊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潜力发展成社员的新生。


她看得心里痒痒,决定独自前往。


谈你们的恋爱去吧,我要开始大学的新生活了!


三笠先在一层转了一圈,便已经瞧花了眼。


有同为表演系的小剧场,也有导演系的微电影放映活动,有摄影展、服装展、画展、艺术装置展......甚至还有人披着自己设计的衣服,在大教室里走秀。


三笠在猜字谜的地方赢了一只玩偶,又被视觉传达系的学长送了他们自己设计的书包,不记得在哪里领了免费的明信片......怀抱着满满的战利品,虽然是孤身一人,却玩儿得格外开心。


她来到二层,人骤然多了起来,许多人似乎都涌向一个教室,那里传出不小的音乐声,门口似乎也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物品。


三笠顺着人潮走过去,原来是动漫社。


“三笠!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


同伴的两个女生从教室里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好几张照片。


“别提了,室友放我鸽子了。你们呢?手里拿的什么?”


“刚拍的照片!这里可以免费借衣服穿,免费拍照,当场打印,拍得特别好!”


三笠看了看,确实拍得不错。她迅速与两个女孩儿告别,按捺不住穿新衣服拍照的期待,走进了教室。


没想到迎面而来的,又是熟人。


“三笠?”


“班长?你是动漫社的?”


邓巴无奈地说:“当然了,我还在朋友圈发了让大家来玩儿的消息,你没看见吗?”


三笠不好意思地摇摇头,邓巴说:“害,没关系!来了就是客人。你来得正好,看看这些衣服,有没有喜欢的!我们这儿专业摄影师免费给你拍照,拍得那叫一个地道。而且你看——”


邓巴指向教室角落:“我还贴心地搭了一个女孩儿专用的试衣间,怎么样?”


三笠心想,不能拍照我才不来。


“好吧,既然你极力邀请,那我就......” 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套和服上,“试试这套好了!”


“好眼光!” 邓巴夸张地竖起大拇指,“不愧是我们班笠姐,冰菓里的千反田爱瑠穿的那一套,适合你!”


“什么里的...谁?” 三笠好奇地问。


“害,甭管了,反正你穿上肯定好看!”


三笠换好衣服,一位动漫社的学姐贴心地帮她盘起头发、又在发间别了一朵小花,然后将她领到那临时搭起的微型摄影棚。


直到站在他身后,三笠才意识到,邓巴口中的专业摄影师,竟是艾伦。


大骗子。


你什么时候成专业摄影师了?


艾伦的头发长了许多,在脑后松散地扎起来,额前还留了些许碎发,一身黑色卫衣和长裤,低头摆弄着相机,颇有些艺术家的气质。


一瞬间,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,周围的颜色与声音都幻化成虚,为那个男孩儿的存在做了背景。


一阵心酸在心底涌起,她好想冲上去暴打艾伦一顿,问问他:你这段时间究竟跑到哪里去了?


不联络、不写信、明明知道我的号码却不打电话、没有手机难道也不会用公共电话亭吗?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、也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。明明和我考了一个学校,却半点声响没有。


却又在我决定再也不主动的时候


在我艰难地学着接受没有你的生活时,


蓦然出现在我眼前。


她憋着一股气,看见他站在那里,原地与自己较劲了许久,渐渐地、又心软起来。


不回信又怎样,不联络又怎样。


从六岁见到他的那一刻起,命运便总是以各种形式将他们拴在一起,三笠躲不掉命运的安排,更无法忽视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刻,内心翻涌的情绪。


不知这样看了他多久,她收拾好心情,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。


果不其然,对方还是那个老样子,只顾着看自己在乎的事,头也不抬。


“放轻松就好,不要紧张。”


艾伦举起相机。


三笠双手相叠着放在身前,配合地露出甜美的微笑。


艾伦明显动作卡壳,愣了一下,猛然放下相机。


显然是被自己吓了一跳。


三笠依然笑着,掩藏在无害外表下的狐狸尾巴悄悄翘起。


怎么样?


就算你不说,我也总是、并且一定,能找到你。


毕竟这是命运的安排。


“伦哥,你可能不认识,这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小姐姐,三笠!三笠,这是我室友艾伦,跟咱不是一个班的,我伦哥不太爱说话,但是拍得可好了!”


邓巴见艾伦愣神的样子,还以为他见到美女丢了魂,赶忙过来介绍。


三笠保持微笑,按照计划好地那样说道:“你好艾伦,我叫三笠。拜托给我拍好看点喔~”


不出意料的,他说:


“你好,我叫艾伦。”


他一张口,三笠便知是这一句。


她心底一沉。


小半年不见,他果然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块木头,一点都没有变。


那天之后,三笠偷偷观察了艾伦许久。


他早上会很早起来,趁运动场没人时跑步,开嗓子。


而后便是教室、食堂、寝室、图书馆、形体教室、体育馆,生活极其规律。


午饭最常去一食堂的一层,晚饭最常去三食堂的一层。


喜欢游泳,不喜欢打篮球,大概是因为前者是能够独自完成的运动,后者却要与人大量交流,为了达成运动目的,他当然选择游泳。


周末经常出门,想必是做兼职。


午饭后会回宿舍,晚饭后会独自去散步,不知在想什么。


业余时间最常去的地方,当属图书馆七层。


果然是个念旧的人,和原来一样,给自己推荐的也大多都是老电影。


那一天,三笠就站在书架间过道的另一头,看了艾伦好久。


对方看起来实在太过专注,也不知那本书里究竟有什么旷世珍宝,居然这么久了,都没发现不远处有人注视着他。


三笠知道,除了做个好演员,艾伦一直什么都不在乎。


耳机里播放的歌,正是他推荐给她的最后一部电影的主题曲。


「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,有那么多的灿烂的梦。」


三笠把耳机轻轻塞到他耳朵上,然后享受地看着艾伦吃惊的表情,笑起来。


她看着他,那双眼睛果然一点都没变,还和小时候一样清澈,真诚,没什么情绪。


三笠故意不说话,没想到艾伦也不开口,却也不再看书了,只是看着自己。


「如果你在的时候,会不会伸手,拥抱我?」


......


三笠知道,这块木头当然不会。


那还看着自己干嘛?


她感觉到双颊正在变得越来越烫,又觉得艾伦实在不可理喻,干脆抽走耳机,转身跑了。


边跑边想,这是最后一次。


而后在下个礼拜的同一个时间,果断食言,将上周那个断情绝爱的狠心少女踩在脚下,风雨无阻地往图书馆七层跑。


着魔一般去见他,又着魔一般和他赌气。


时间久了,他们终于开始交谈。


有时是生活中的小事,有时也聊聊专业课的作业和最近看的电影。


如果七层的一本本旧书拥有魂灵,想必也一定听厌了他们平时聊得那些废话,打起哈欠来。


但三笠却说得津津有味,艾伦那些直来直去、又不给人留余地的耿直发言,她也怎么都听不腻。


三笠记得那一天,他们并肩站着,听着同一首歌,安安静静地看书。


窗外不知怎的,突然开始下雨,七月的北京,雨说来便来,丝毫不按天气预报走。


一股雨水的味道顺着图书馆的窗户缝中钻进来,很是好闻。


“冷不冷?” 艾伦问。


那是他们那天说的第一句话。


三笠摇摇头,“开着吧,我喜欢闻这个味道。”


艾伦点点头,继续看起书来。


两个人的耳机里,放的是U2的《With or Without You》。


三笠仰起头去看他,似乎是因为长开了,艾伦的侧脸变得一天比一天棱角分明起来。


她承认,自己看不透他。


总是这样沉默寡言,总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,也总是不来找自己。


她当然可以去找他。


当然可以主动。


也可以任由他就这样不联系自己,并在每周一次的见面中,只同自己讲一句话。


但她偏不问。


这是她在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里,为自己留的,最后一点点倔强。


时间久了,三笠也养成了习惯,只是维持着这样的见面,想不了那么多。


除此之外,她努力地探索着生活的可能性,想尝试的事情太多,总觉得时间不够用。


追她的男生很多,但她心里只惦记着那个雨天、问自己冷不冷的男孩儿。


他们时常在各种场合擦肩而过,也时常万分默契地假装没有看见彼此。


三笠身边总是有人,而他永远独来独往。


临近毕业时,艾伦似乎忙了起来,三笠常常在七层独自等待许久,有时她已看完了一整个剧本并做好了每一场的行动线分析,也依然不见艾伦人影。


其实她大可发个微信,问问艾伦去了哪里。


身处网络时代,他们却活得像远古的智人,男人出去打猎,女人便在洞穴里生着火等待,不知他是被狮子吃了,还是会带回来一头狮子。


有时连续几周都是如此,三笠便赌气不再去。


当然,只是一时赌气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3)

 

 

“呜呜呜呜...说好了,说好了陪我参加我的毕业舞会,结果他居然,居然呜呜呜呜......”


室友穿着精心挑选的小礼服,坐在宿舍中央,哭花了脸上的妆。


三笠同其他几个关系要好的女孩儿围着她,试图安慰,却不知从何开口。


“我就知道她和那个同剧组的女演员有问题!”


“唉,或许是你想多了呢?你有证据吗?” 另一个女孩子说。


“要什么证据呀!他...打电话不回,发微信装没看见,打语音通话就给我挂了,呜呜呜呜...这还不明显吗,这不就是要分手吗!”


三笠轻抚着室友的后背,并给她递上一张新的纸巾。


“四年的感情啊,他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呢!他毕业的时候我陪他跑前跑后,现在我毕业了,他连出现都不知道出现一下!”


“是啊...哎,有时候人就是会消失的,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呢。”


三笠自言自语着。


“什么呀,你说什么呢三笠,这没道理呀!”


是啊,一点道理都没有。


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呢。


毕业舞会前,三笠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见到艾伦了。


此刻,她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在安慰室友,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

室友哭个不停,三笠突然站起身来,说:“别哭了,咱们参加舞会去!”


“啊?”


室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,三笠说:“不就是个男人吗,咱们不要了!咱们今天一醉方休,怎么样?”


几个女孩儿附和道:“对呀,你也别太伤心了,我们陪你喝酒,喝到你忘了他为止!”


“对啊,走吧,别坐在这儿哭了,这不是便宜他了吗?”


室友点点头,似是觉得有道理。


众人帮她补了妆,整理好仪容,几个女孩儿昂首挺胸地走进礼堂,直冲小吧台,点了所有酒单上不认识的酒。


“五!十!十五!”


“三笠输了三笠输了,快喝!”


三笠仰起头,将杯中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。


“wooooo!笠笠好酒量!来来来我们继续......”


三笠也分不清,自己是真的不会玩游戏,还是只想故意输掉,好理所当然地喝几口酒。


她知道,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晚了。


今晚过后,大家都要收拾东西离开,从此人生分道扬镳,不知再见是何时。


可她还没得到那个答案。


那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,压在心底这么多年,像一块腐烂的种子,永远等不到发芽的那一天。


“笠笠,咱们跳舞吧!”


“好!”


三笠站起身,觉得很晕,但似乎还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。


室友将她拉到舞池中央,闪烁的灯光下,她伴随着音乐,不知自己究竟在舞什么,只是肆意发泄着,想要把那个永远无法靠近的人,从自己心里甩出去。


一转身,她竟看见了他。


穿着一身黑色西装,靠在墙上,看着自己。


三笠大笑出来。


她笑自己究竟是有多想见到他,居然开始产生幻觉。


难道这也是酒精的作用?


下一秒,艾伦被一个女孩儿叫住,交谈起来。


三笠意识到,这似乎超出了幻觉的范畴。


难道真是他?


三笠停下来,定睛瞧着,似乎真的是艾伦。


对方正和那个女孩儿一起,驾着邓巴,似是要离开。


“等等——!”

三笠伸出手,想要够住艾伦,却误判了他们之间的距离,踉跄了一下,险些摔倒。


室友扶住三笠,将她拉回舞池,问:“怎么啦?继续跳呀!”


三笠意识有些混乱,下意识地听话地跳起舞来,跳了两下,又似想起来什么一般,猛地回头看去。


那个地方,早已不见艾伦的身影。


“等等......”


她喃喃地说着,怪自己为什么喝酒,为什么没能拉住他。


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,怎么敢走?

  

再之后,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而缤纷的梦。

梦里,那个男孩儿看着自己,和小时候一样热烈而真诚。


意识再度清醒之时,她的第一反应是好热。


她试着挪动身体,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一床厚重的被子里,动弹不得。


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口渴,她踹开被子,坐起身来,想要为自己倒一杯水。


她寻找着自己平时放在床头的水杯,摸了半天,却摸到一只手表。


手表?


她的床头从来不会放手表。


她抓起那块形似手表的东西,借着月光仔细辨认。


男士手表。


大脑瞬间清醒,三笠急忙环顾四周,才发现,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宿舍。


恐慌让她本能地想要下床逃跑,却在转过身时,看见了坐在地上、上半身趴在床边的艾伦。


“啊!”


她捂住嘴,努力没让自己惊呼出声。


这是怎么回事?


记忆中最后的画面,是艾伦离去的背影。


三笠坐在床上使劲捶着脑袋,怎么也想不起来,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
真的不是一场梦吗?


她使劲掐了掐自己,疼痛感极为真实。


“妈妈......”


什么?


三笠看着艾伦,静静地等了一会儿,对方果然再次呓语着:“妈妈......”


三笠意识到有些不对,低下头,仔细观察起来。


月光下,艾伦的脑门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,他双眉紧皱,手紧紧地抓住床单,嘴里不停地喊:“妈妈...妈妈...”


三笠从未听他讲起过自己的妈妈。


她有些不知所措,只好试着拍了拍艾伦的背。


“妈妈...不要走...别离开我...”


艾伦的叫喊声渐渐大起来,呼吸也变得急促,三笠摸了摸她的脸,竟然摸到了泪水。


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艾伦哭泣。


他哭得像个孩子,身体蜷缩在一起,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,随后紧紧抓住了三笠的手。


“妈妈,我再也不说谎了,你能不能不要走...”


三笠见他这样,心疼起来。


她不了解艾伦在来到孤儿院前经历过什么,也从未问过。


现在看来,那不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。


她弯下身子,轻抚着艾伦的脑袋,安慰道:“我......我在,艾伦,我不走。”


“妈妈...饭做好了吗?妈妈...”


“做好了”,三笠温柔地看着他,“饭做好了,我们吃饭。”


不知这样过了多久,艾伦终于安静下来。


三笠拥着他,也逐渐感到困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4)

 

 

从梦中惊醒后,艾伦见到的第一个画面,便是三笠熟睡的脸。


离他那样近,近得能看清每一根睫毛弯曲的弧度。


紧接着,他意识到,自己不能随便乱动。


因为他正牢牢地握着三笠的一只手。


艾伦迅速将昨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。


他很确信,自己将三笠裹紧了被子里、安放在床的正中央。


但现在的三笠,既没有盖被子,也不在床中央,反而离自己近得可怕。


正在思考,他看见三笠的眼皮动了。


艾伦慌张起来,他该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?


没等他想好对策,三笠便睁开了眼。


四目相对之时,两人默契地各自愣住,谁也没有开口,谁也没有放手。


他不知道,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吻。


她也不知道,他是否还记得梦里流的泪。


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,阳光洒进屋子,照在他们身上。


“我回来啦!”


邓巴踹开宿舍的门,大摇大摆的走进来。


“卧槽!”


随后惊慌地退了出去。


艾伦听见邓巴的声音,试图站起身,却发现由于睡觉姿势不对,自己已经近乎半残,努力了多次,却怎么也站不起来。


三笠被艾伦狼狈的样子逗笑,轻声说:“别着急,慢慢起。”


“那个...伦哥?我,我,我能进来吗?”


邓巴洪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似乎生怕左邻右舍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。


艾伦翻了个白眼喊道:“别喊了,外边儿站着!”


邓巴噤了声,笔直地站在门口,像是在站岗。


三笠已经下了床,“那个...我,借用下厕所?”


艾伦点点头,看着三笠走进卫生间、关上门,他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,艰难地坐到了床上。


邓巴被允许进门时,三笠早已收拾好自己,准备离开。


艾伦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三笠身上,她说了声谢谢,便径自离去。


邓巴乖巧地站在宿舍中央,待三笠走后,直直地盯着艾伦,本想开口八卦,却发现对方表情不对。


“这...伦哥?你和笠姐...但是,就是说...我不明白……你这到底...诶?不是,你怎么哭了?”


“啊?”


艾伦听见邓巴的话,摸了摸脸,竟是湿的。


 

 

To be continued......

(本章段落2部分情节灵感来源:冰菓)







12上、下加起来一共两万字,肝了许久,希望大家看得开心!🥳 


谢谢大家一直支持,但由于工作的原因,接下来可能会忙一阵儿,更新频率会降低。但只要有空,就会一直更下去,不会弃坑哟。


最后,艾笠是真的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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